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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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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
姜元若吃驚,“你說什麽?”

少使情緒反倒穩定下來,“長使怕您擔心,未免幹擾神樹育果,特意不叫我們說的。”

“這個老鄭.....”姜元若皺眉,“他怎麽敢的?......不對,......不是老鄭。”

姜風不知怎的,心突突的跳,此時此刻,姜元若溫和的按住他的手,以示鎮靜,“不用擔心,我會處理好一切。”

關鍵時刻,姜元若顯得從容,畢竟王室就這麽幾個人,外頭再怎麽亂,又如何能越過智脈人亂到她們頭上?僅僅以皺眉,表達對外亂的不滿。少使們不肯多言,她也不惱,“說吧,別逼我使手段。”

少使們保持沈默,姜元若道,“我明白,你們只負責同長使交接,平日裏又見我和鄭長使和顏悅色,是篤定我不會動手麽?我雖心軟,但那也只是針對和我一般的生靈族群,至於別的,一概不在體諒範圍。”

權衡利弊,個別少使總算松口,說道,“是.....郡馬......,打個旗號,說是因為......為了......,郡馬。”

姜元若雙手握緊,姜風在此刻感覺到了某種曾經感知過的力量,但很快的,姜元若便松開了。

少使們眼見瞞不住,便一一道來,“前些日子,大殿家的郡公和郡侯,以郡父當見兩位小殿下為由,帶了自家府城的手下提著兵器沖進王城,將早些年之布好的暗地通道毀去大半。”

深海消息閉塞,姜元若此前兩耳不聞窗外事,自然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嚴重多了,“然後呢。”

“然後郡公郡侯全體喪命。”

姜元若為此惋惜,“這是何必?大姐姐平時對他們挺好的。”

少使接著說,“至於那些要塞暗道,本來可以修補一下的,但是因為九境月初遍地暴雪,再加上前陣子周邊也茂嶺兩次大地動,王城結界受天象波動,再度碎裂,因城內庫存早已搬空,並無能源補給修覆,幾位殿下在離開前,皆同意徹底放棄,所以殿下如今要登船,只能從深海隧道出發了。殿下也不必擔心,外頭鬧歸鬧,沒有星術加持,海底是進不來的,無非是靈脈人自取其辱罷了。等時間一到,我等陪殿下啟程,先去問天城與大部隊匯合。屆時他們如何折騰,也與我等無關。”

姜風聞言,心口劇烈的跳動起來,少使們言談間的雲淡風輕,不知道夾雜著怎樣驚天動地的血雨腥風。

“所以,接下來又是哪一家?”

少使囁喏:“是您府上的幾位大人.....,他們......”

姜元若的沈默不是無聲,而是無息,無形,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神殿鋪開。片刻之後,她轉過來,望著盤腿打坐,藤蔓纏身的姜風,“以卵擊石,難不成真的就為了你啊?”

姜風也很沈默,他想,秘密怎麽會有不透風的,捂得再嚴實,也不過就是在沈默中爆發,或者在沈默中滅亡。

少使們更想不通,因為事情竟然出乎意料,甚至脫離了智脈族的掌控,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,但依然回稟姜元若,並因此為殿下們帶來的麻煩深表歉意,保證說後續會盡快處理,讓殿下們再無後顧之憂,就叛亂這事寥寥解釋幾句,“殿下府上各位侍馬和郡馬大人親如兄弟,不知道誰傳出去的,傳了挺長時間呢,說郡馬大人此去王城良久不見音訊,遭遇必定慘絕人寰,而且絕無生還,還說王城的命脈就是用九境最優秀兒郎的血肉鑄成的,王族暗中將全世界的財富據為己有,還假裝仁慈的施舍一點讓靈脈茍延殘喘,類似這樣的狂言妄語很快傳的沸沸揚揚,大家都說天下人都被老姜....王族騙慘了,所以為天下人之權益,首先要打破順從和沈默,將郡馬從王城救出來。”

姜元若雙眉緊蹙,“所以呢?”

“就是說啊,他們跟沒頭蒼蠅一般,到處尋找郡馬大人,王城的結界本就因天災頻繁波及而脆弱不堪,也不曉得他們哪裏來的能量,索性徹底擊碎了沖進來,天上地下真是無孔不鉆,基本上幾環王城都被他們掃遍了。”

姜元若難以置信,“........他們?能有這樣的能力?這怎麽可能.......”

“主要還是因為迫在眉睫的撤離,加之殿下長期陪著郡馬在深海修養,並不知情,所以護衛王城的星盤大陣自年中便不再派人看顧修護。上星宮的所有星術師和守護二城的星甲衛都知道這件事情,大家如今都在儲蓄精力,根本顧不上這些。”

“王族千百年的基業,說放棄就放棄麽……”姜元若有些不舍。

“用得到的,都挪走了,用不到的,留著也不必便宜居心叵測的異族人。”

姜元若表情微微失落,“鬧了半天,這麽大動靜,就我不知道?”

少使唯唯諾諾:“........是的。”

少使輕描淡寫的說,盡可能將事情簡化,但實際上,無論智脈人如何雲淡風輕,真相對於殺進重明境王城聯合反抗姜氏的靈脈人來說,肯定非常殘酷。

姜元若顯然有點意外,問道,“然後呢?我家那些侍馬呢,最後怎麽安置的?”

“沒有安置。”少使頓了一下,豁出去回稟,“靈脈人大多跟著帶頭的戰死,活著的早已離開,也不知道散在何處。”

姜元若:“........”

姜風的拳頭漸漸收緊,身上的纏枝有了反應,傳遞出去,竟讓神樹上的胎果顫了幾下,姜風有感應,盯著那貌似要脫枝落地的果子,強迫自己冷靜。

少使在姜元若的示意下繼續講:“也不止是咱們府上的侍馬,還有其他幾位殿下的,本來出發前都遣散了,哪裏知道他們暗地裏團在一處陰謀陽謀的算計著,尤其是七殿家的那位郡馬,連話都說不了,居然被推成什麽聯盟首將,還一呼百應,後來加入的人便越來越多,都不知道從哪裏呼啦啦冒出來那麽多靈脈人,雜七雜八的,外頭八城九城都出了人頭,這些人仿佛是來自同一個組織,跟擰成的繩股似的,牢固堅韌,可不大好破。但此前……並未所聞。”

姜元若神情覆雜,“天下竟然還有你們智脈族探不到的事情。”

少使差點噎住,“額.....是的殿下,王族皆被蒙在了鼓裏,更何況是我們。”

聰慧如姜元若,少說也明白了五六分,她轉頭,看著姜風,“這件事情若沒人裏應外合,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。”

此刻的姜風,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沈默。

他是經歷過無數殘酷和血腥的人,每每真到生死攸關那一刻,反而從容,老父親曾經說過,盡自己的力,為靈脈族人尋一條活路,這條路不好走,但走到哪裏算哪裏,其他的,得看天意。

他被困在深海之地七百多個日日夜夜裏,煎熬過,掙紮過,沮喪過,絕望過,卻從未有一絲放棄過,求生令人痛徹心扉,可總算醒了,活回來了,而那背後千千萬萬努力向前的靈脈人終在被拋棄之即,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

姜風,姜元若,他和她都在賭,賭各自族人的尚未明確的前途。

姜元若又心痛,又惋惜,她顯然知道了答案,但是還不肯相信,或者說,想聽姜風明明白白告訴她,“姜風,你參與了,對吧?”

姜風點頭。深海之境與世隔絕,這便是最好的時機。

靈脈人要想與慧脈人聯手,得先和站在慧脈人身前的智脈人鬥,就像姜元若說的那樣,無疑以卵擊石,可惜沒得選,如果這世上還有寬闊大道路給靈脈人走,他們絕不會窮盡所有靈脈之力,將姜風以及其他可能獲取生存希望的同族推到風口浪尖。

“姜風,你是不是什麽都知道?”

姜風默認。很久之前,姜黃就告訴他了,順便教了他如何在不傷識海的情況下,一點一點的,解開記憶的封印,且不被智脈人察覺。

姜黃付出了生命的代價。

那姜黃又是如何知道那麽多呢,很簡單,他有師兄,他有朋友,他認識前輩,這些人和他一樣,在最青春年華的光陰裏待在重明境當侍馬。

他們在做侍馬的同時,都沒有忘記自己背負的使命。

姜黃如是,他和他的師兄,在門派沒落之後,都去了東戎參選暗衛。後來,他蟄伏在重明境裏等待,一直等到他的殿下,東戎王世子風無莽,踏進重明境,變成王女姜元若的郡馬。

他和師兄一樣,會為夢想而努力,也會為了信仰,堅持到底,永不背離。

靈脈人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,布下一盤大旗,將所有可能有用的旗子,全部算在其中。

黃夜寧,不過是物盡其用中的一顆罷了。

姜風的深不可測,讓姜元若有了一絲不安,“你.....你到底要幹什麽??”

姜風當然知道,他和姜黃一樣,也是一顆棋子,姜黃離去,他的使命也就傳遞到了他的手中。征程艱險,他很辛苦才開了個頭,前路布滿荊棘,依然要無畏地走,“姜元若,那你呢?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告訴我,你要去哪裏?”

姜元若道,“我許久之前告訴過你,九境已經沒有慧脈人的容身之地,自然是要離開,去尋找宜居之地。”

姜風道,“你至今未走,是因為孩子,是吧。準確的說,你想棄父留子?”

姜元若有片刻的遲疑,身邊的少使小聲勸言,“殿下,當初就該聽長使的,否則也不會有這樣大的禍患。不過現在動手,也是來得及的。”

姜風平靜地對上姜元若的視線,“怎麽?很難回答麽?孩子我用靈血養了兩年,差點連命都搭上,眼看要落地,平白無故被人搶走,你猜我能不能咽的下這口氣?”

姜元若的手自背後伸出,箭刃上弦。

神殿裏,有了微弱的殺意。

姜風被枝蔓縛纏,一臉束手就擒的順從樣,他低頭,垂眸,開始跟姜元若談條件,“你看,我的血和孩子的血相連,這時候我死了,你這幾十年唯一的一點期望,就碎了。”

他心潮起伏,連咳數聲,樹上的果子跟著一起顫動,明明很結實,卻又顯得脆弱。

姜元若難以置信:“你.......?”

姜風笑,靈脈人也會有自己的辦法不是麽,他們是不如有星術的慧脈人,但那又如何,不也在天罰之後,將血脈延續到了現在。“其實,果子還沒熟透呢,我也可以做一點小小的假象讓你相信此刻正是好時機。若當初割脈取血,想來你現在已經抱著孩子離開了。姜元若,你明明很善良的一個人,為何現在如此絕情狠心,我作為父親,明明什麽也沒做錯。”

姜元若的箭刃搭在手臂上,她沒有動作,自然是有原因的。這是她唯一的軟肋,此刻,被姜風捏著。“我們要去的,是很遠很遠的地方,上令明確,不得攜靈脈人同行。”

姜風說,“姜元若,我們好好談談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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